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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宏慧:一匹幽默的骏马——侃侃红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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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有个读者问红日:“您现在还写作吗?”红日说:“写呀!”那人一脸疑惑:“这几年怎么没见您在《河池日报》红水河文艺副刊发表文章呢?好像黄宏慧的名字在《河池日报》上出现的频率比您还多。”红日笑而不答。1991至1994年,是红日在《河池日报》发表文章最多的时段。他在《文学年谱的重要章节》一文中有这么一段话:“这一阶段我的作品是在‘红水河’上发表了,但还没真正涉过红水河,更没有过长江、跨黄河。直到1997年6月,短篇小说《越过冰层》发表于《广西文学》,我的作品才算真正意义上的涉过了红水河,上了省级刊物。”其实红日乘“文学之船”出发,已登上了“文学战舰”,早就从神奇的红水河驶入一望无际、波澜壮阔的大海。有一年,红日到沿海城市防城港市作文学交流讲座,他说:“我是都安大山里的孩子,小时候,见到最大的水面是老家屯里的池塘。少年时来到乡府所在地,见到最大的水面是红水河。后来到北海,见到大海时感慨不已,原来世界上还有这么大的池塘。”众人大笑。红日接着又来一句:“所以当你看到大海时,就不会在意池塘里的是非了。”

红日出名前随父亲的民族——壮族,后来改随母亲的民族——瑶族。有一次在南宁举行壮族文学奖颁奖典礼,著名作家黄佩华说:“希望红日在瑶族那边过得更好!”此后红日大量关于民俗风情题材的小说及职场小说如雨后春笋般蓬勃生长,成为继蓝怀昌、蓝汉东之后又一瑶族著名作家。作品曾获第十二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第十八届百花文学奖长篇小说奖、第七届广西文艺创作铜鼓奖等。获得2019《民族文学》年度奖的短篇小说《码头》,2024年6月入选《新时代中国文学大系中短篇小说精选·乡村振兴卷》。红日的长篇小说《驻村笔记》,凭借其出色的文学价值,两次结缘骏马奖。这在中国文学界史无前例,令河池人倍感自豪。我起的题目是《一匹幽默的骏马》,其实是两匹。当然,只有一匹是属于他自己的。

红日的创作理念是深入生活、扎根人民,努力创作出更多群众喜爱的精品佳作。红日的小说“有三度”,即有广度、有深度、有温度。他说:“文学创作也需要‘驻村’,即深入生活,扎根人民。如果不深入到精准扶贫、精准脱贫攻坚第一线,潜心驻扎下来,与人民群众亲密接触,是无法写出这部作品的。在我的这部小说里,每个扶贫工作队员、驻村干部都可以读到属于自己的故事;每个驻村第一书记、帮扶干部和帮扶对象都可以从小说中找到自己的影子。”《驻村笔记》维吾尔文翻译者——新疆翻译家艾布(东乡族)在骏马奖颁奖之夜感慨道:“在祖国辽阔的大地上,两个相距遥远的地方,就这样通过文学心心相印。是的,这就是中华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一个缩影。”

第十三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颁奖盛典前,红日和艾布这两位少数民族作家,配合中国作协和广西电视台,先后在新疆喀什麦盖提县巴扎结米镇阔什艾肯村和广西河池罗城仫佬族自治县黄金镇寺门村,拍摄电视片《时代盛景,笔下山河》。红日在酒桌上对我们说:“两地前后总共拍了十天时间,电视片却只有四分十六秒,成本太高了。”颁奖盛典本来还有一个环节,主持人要现场请红日登台和艾布互动交流,电视台导演连台词都写好了。可是红日婉拒了,他说获奖者是艾布,艾布是主角,自己只是个配角,不可喧宾夺主。私下是这样跟我们说:“人家艾布是新郎,我是伴郎,新郎的快乐跟伴郎有什么关系啊!”一旁的黄佩华老师笑着说道:“如果红日再年轻十岁,你看他上不上台!”

红日的长篇小说《请君入席》2024年7月以排名第一入选“广西优秀文学作品戏剧影视转化计划推荐榜”,是河池唯一入选的长篇小说,红日却说这是画了一个大大的饼。《请君入席》用都安的特色菜作小标题,从牛系列、龙棒、鱼怪、地羊、羊活血、双边肠到腊味,让读者看得口水直流。第四部长篇小说《姐夫同志》,入选中国作协作家定点深入生活项目(定点在龙湾乡政府)。该小说还没写完,远在山里的姐夫就打电话来问他:“你写我干什么?”红日说:“这个姐夫是你,也不是你。”远在北京的姐姐也发来微信问他:“你写我干什么?”红日回复道:“这个姐姐是你,也不是你。”两人不约而同地问他:“这个姐姐姐夫到底是谁?”红日说:“读了小说就知道了。”

红日出生在都安瑶族自治县龙湾乡一个叫玉纳的小山村。他那接近一米八的身材,让我等只能望其项背。红日本名潘红日。有人酒后对他说:“你绝对是潘氏家族的名人。”红日一脸平静地说:“潘家只有两个名人,一个是联合国原秘书长潘基文,另一个是《金瓶梅》里的潘金莲”。众人大笑。红日的父亲担任过菁盛、龙湾两个公社的书记,所以红日也算半个“官二代”。在都安,“子承父业”的干部子弟不少,据说儿子在父亲当过书记的乡镇(公社)又当书记的,全都安县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便是红日。从广西右江民族师专(今百色学院)中文专业毕业的他,刚开始只是龙湾中学的一名英语教师,由于他在《河池日报》红水河文艺副刊频频发表作品而受到组织部门的关注,便从一名教师改行到县委办当秘书,后来当到乡党委副书记、书记,县文联副主席、县广电局长,县政府办主任,《河池日报》副总编辑,市文联副主席、主席……可以说是文学改变了他的命运。据说曾有个编辑约红日写一篇命题文章《文学拯救了我》,红日回复:目前还不能写。

红日于2023年7月正式办理退休手续,整整40年的工龄中,有22年是在文联这个单位度过的。市里为他下的文件是:免去潘红日二级巡视员,退休。退休后继续担任市文联主席。据了解,这是目前政坛独一无二的既免职又任命的文件。组织部的同志跟红日谈话:“辛苦您老人家继续带一下队伍。”红日当即表态说:“船到码头车到站,其实我也想歇歇脚了。”组织部的同志马上说:“那就收回文件啰。”红日急忙又表态道:“既然文件都打印出来了,那就再带一两年吧。”过后红日就说:“我现在领的是低保,干的是帮扶干部的活。”圈内传说红日提为二级巡视员时,给编《现代汉语词典》的人写信,建议把“酒过三巡”改为“酒过二巡”。后来证实,提这个建议的是另一个人,不是红日。

红日擅长写小说,得益于他善于编故事讲段子。早年很多请他喝酒的兄弟,大多数是想听他讲段子。上个世纪90年代曾有人说,河池百分之九十的段子是红日讲的。红日却说,段子主要是从高中同学凡一平那里听来的。凡一平和红日是小时的玩伴,两人亲如兄弟。共同的爱好和追求使他们惺惺相惜,成为一生的知己。红日对凡一平说:“我羡慕你啊!”凡一平问:“羡慕什么?”红日说:“羡慕你作品多。”凡一平说:“我也羡慕你啊!”红日问:“羡慕什么?”凡一平说:“羡慕你兄弟姐妹多。”红日母亲去世后,父亲找了一个继母。继母不是一个人来,身后还跟着四个兄弟姐妹。有一年,红日已进入了组织部门的考察视线,最后还是提拔不了。凡一平就说:“去我外婆家做清明吧(凡一平的母亲姓潘)”。在凡一平外公外婆的坟前,在外婆家的神龛前,凡一平一遍又一遍地把时任县府办主任的红日,介绍为都安县人民政府分管移民的副县长,开口闭口潘副县长。那年从凡一平外婆家做完清明回来后不久,红日就得提拔了,不过不是副县长,是报社副总编辑,不久又到市文联。后来提起此事凡一平就说:“还是后者好,后者安全,如是前者搞不好现在刑期还没过半呢。”

红日的段子,不仅能烘托酒桌上的气氛,还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有一次,红日跟县领导下乡,一上车红日就开始讲段子。领导对他说一天老是讲这种笑话不好的,红日便闭口不讲了。结果领导在车上坐得又困又累就扭头对他说:“讲喂,继续讲啊,怎么不讲了?讲几个给我们提提神好不好!”红日只好接着讲下去。据说当年在乡下搞计生,夜里漫长的路途,全靠红日的一个个段子撑着走到天亮。

有一次,县直某个单位领导派人送一份先进个人推荐材料到办公室,请红日帮改一改,还送来一条香烟当“润笔费”。红日问什么烟。秘书说红塔山。红日吩咐秘书把烟拆了,分给写材料写信息的秘书一人一包。红日当场就在办公室那里修改材料,一下子就改好材料交给来人。来人问道:“一下子就改好啦?”红日不紧不慢地回答说:“红塔山有红塔山的改,玉溪有玉溪的改,软中华要拿回家慢慢地改,确保评上。”

红日第二次到乡镇担任书记时,主持讨论新学年教师调配方案。当听到把一位老教师调到偏僻的校点时,红日问道:“为什么调他?”教育组长说他上课不行。红日说上课不行就让他当校长嘛,不能调。又说人都有老的一天,都有知识老化的一天,老同志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凡事要将心比心。

曾有一个人在餐桌上追问红日:“那个扶贫英雄日记扉页的三句话,是不是你杜撰的?”红日坚决不说,而是端起酒杯去敬那人:“干一杯吧”。那人只抿了一口就不干了。红日当即就说:“不干就不干,干就干到底,让大伙满意。”

红日当市文联主席常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话是:“文联见文联,开口别谈钱。”每次下到县里,他都要见一下头头脑脑,请求他们给县区文联编制、经费。他说如果你们慷慨一点,我也会慷慨一点,起码在我的小说里面是个正面人物。在两个县,他跟头头脑脑们几番畅饮之后,县里给这两个县的文联安排了公务用车。其中在某个县,有位头脑敬红日一大杯白酒,说你喝了就给文联五万。红日把两大杯白酒都喝了说:“十万。”有一次,红日在一次饭局上语出惊人地说道:“我在文联岗位待了二十多年,跟我接触过的人,凡是耐不住寂寞的、经不起诱惑的、内心里看不起文联清贫的人最后都得不到进一步提拔重用。”我说:“组织部门的眼睛也是雪亮的!”

那年,红日应邀到都安高中作报告,面对几千师生慷慨激昂地说都安高中90周年大庆时,他捐了三百块钱。坐在台下前排的老师纷纷交头接耳:捐三百块钱也敢左手喇叭右手鼓一一自吹自擂。接着红日微笑着补充道:“尽管我只在都安高中补习三个月。”话声刚落,整个会场哄然大笑,掌声四起。如果按他一个月一百块的标准捐,那么在座的就该捐三千六百元。几个读都高民族班(四年)的老师抱怨说,这个怎么可以按小说套路来讲述呢。红日作报告的那年,都安高中高考创下历史记录。后来校长每年都想邀请红日继续来作报告,红日谢绝道:“不能再讲了,不然家长以为是我讲得好,考生才考得好,其实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红日的儿子是2006年都高文科状元,儿子放假回来,红日就天天去市场买菜。碰人就说:“专科生只能给本科生买菜做饭,有什么办法!”据说儿子高三时就跟现在的媳妇好上了,红日知道后就狠狠地批评儿子。批评次数多了,夫人就说他:“讲多有什么用!这都是遗传的。”

搬去宜州区前,市文联在金城江有个饭堂,“堂主”便是红日。为了经营好这个饭堂,红日花了好多个人的稿费。每每有文友的作品上了国家级文学刊物,获得各种奖项或加入中国作协,红日必定自掏腰包买来鸡鸭鱼肉,请大家来庆祝一番。有人好心提醒红日说:“这个涉嫌吃吃喝喝啵。”红日淡然一笑说:“喝我个人,温暖他人;桌上捧包,共同提高。”红日退休了,却还在忙忙碌碌,忙着讲座,忙着创作,忙着策划组织开展各种文艺活动。最近在一次作品分享会上,有个文友问红日:“你都退休了,怎么还像个大忙人?”红日笑而不语。我只好替红日解释:你见到马躺下去过吗?马一生绝大部分时间都是站着的,连睡觉也是站着的……

文友们都羡慕红日又获奖又得提拔,红日坦言他确实运气好。一生遇到好多贵人恩人,有教室里循循善诱的老师、有仕途上提携他的领导、有热心编发他作品的编辑、有从废纸堆里拎起他作品的评委……他曾经在东西主席宿舍兼创作室的床上睡过,凡一平也曾到金城江他的宿舍睡过,两位大师都带给他文气福气,为此他感激所有的贵人恩人以及喜欢他作品的广大读者朋友,并通过我谢谢大家。

~THE END~

作者简介

黄宏慧,男,1968年生,高级工程师、国家一级品酒师及国家评委。现任广西都安宏慧黄酒有限责任公司总经理、河池市酒类协会副会长兼秘书长,河池市文联副主席,广西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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